HiShorts! 致敬好稿|《视相Variety》群访复审评委:雎安奇、赵亮、克里斯·布兰博、班宇、李霄云

 
编者按:

去年活动开始前一个月,在大奇特的牵线下,我们在麒麟新天地的星巴克和《视相Variety》主编丁天见面,当时对方拿着一份4页word纸的策划提纲,和我们认真地讨论每一个她们想“做”的人。在两个小时的碰撞下,我们最后在刚公布的复审评委中选定了10个候选人,在迅速核对了采访提纲的范围后,我们火速投入“嘉宾联系”的工作。很快,两周后,杂志出书,活动前的第一期“专题策划”就在双方对彼此职业能力的信任下火速推进了。

 

《Variety》是我从2004年就开始看的杂志,当时还是3K的大开本,中文名被翻译成《综艺》,是美国有名的娱乐全B端杂志。在2019年《视相Variety》中文版诞生的Gala Party上,他们的开酒词说这是所有好莱坞明星的娱乐圣经,从百老汇到好莱坞,从舞台到电影院,从银幕到荧屏,最初只是进行戏剧评论的《Variety》,从报纸到杂志,从纸媒到网媒,也在不断适应着时代的变化。前主编蒂姆·格雷认为“娱乐产业需要清楚认识到时代的变革,因为这些改变会影响观众。”一本娱乐杂志的意义不仅仅是报道新闻,更是整个好莱坞兴衰浮沉的历史记录,是以供现在Google Archive的娱乐词条搜索充盈。

 

2020年 HiShorts!厦门短片周 有幸得到了这样一本拥有历史积累的杂志的认真对待,在活动结束后的一个月,我们还惊喜地收到了一本丰富记录了 HiShorts!2020亮点活动的场刊杂志,深度采访了奥斯卡最佳美术指导叶锦添、编剧阿美,并报道了李少红导演的《云重传》论坛、女性成长论坛以及文学改编论坛。杂志在自媒体时代是否还会以实体的方式存在尚未可知,但这样的专题策划和深度采访,以及专业认真的态度,永远值得被尊敬,即便哪天杂志真的消失了,Variety还会杠杠地停留在Google Archive的搜索框里,成为一代人永远的娱乐记忆符号。

 

 
 
 

 

 

 

 

(*雎安奇导演最后担任终审评委)国内的短片电影节展很缺乏,HiShorts!厦门短片展在做这样的践行,需要支持。我评审的是实验板块,实验影片的创作在于打破更多的边界,只有观念上的突破才会带来电影的发展,因此,拍摄风格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去构建。这是实验影像最特别的地方。

 

我曾在北京宋庄的一个餐厅里租下一间包厢,我将这里改装成了一个实验电影的放映空间,在这里可以看到很多不同形式的实验电影,从电影、录像到新媒体都有。我希望让实验电影走进一个公共空间,里面常年放映着各种类型的实验影像,并且进行着一些研究和文献的整理。

 

相比较而言,电影长片有更多的时间来进行叙事,可以更加复杂化,想象空间也更大。而电影短片更适合从电影语言的观念出发,并不取决于预算或者叙事造成的一些限制,尤其是年轻的创作者,不论思考还是经验都会有一些不足,应该从短片出发,也是对于电影观念和叙事融合的有效实践。

 

 

当然,短片拍摄的经验是必不可少的。无论是学生时代的作品还是进入行业后的作品,从每一次的成片中也看得到自己对于影像是如何理解的。有许多已经蜚声国际的导演们,都是从短片拍摄开始的。

 

我希望能在这次HiShorts!上看到更多优秀的青年导演和作品,得奖对他们而言当然是最好的肯定和鼓励。希望这些新时代的青年导演可以再接再厉拍出更好的作品。要在电影创作上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很难,勇气是第一位的。

 

雎安奇作品《北京的风很大》海报

 

 

V:你的评审标准是?你觉得一个好作品最重要的是?

雎:有独特的角度,有完整性的思考。

 

V:要保持前进,关键是?

雎:最初了解的触动,到去做一些事情去推广和分享。

 

V:对于电影史上的新浪潮,你有什么样的理解?

雎:多数的时代都是平庸的,当平庸到一定时候就需要革新了,所以新浪潮和一个时代也有关系,一个变革的时代也容易诞生出一批思考者,也可以说一些思考者对一个时代进行了变革。

 

V:近来有哪些新人,业内的新作品或新变化,让你感到惊喜?

雎:一方面我看得少,还没看到横空出世的作品。

 

V:有什么是别人对当时还是新人的你说过的,影响至深的?

 

雎:我记得导演尼古拉斯·雷说的一句话很有意思:“场景在哪儿,故事就在哪儿。”这句话很伟大,值得一生去理解。

 

V:有什么想对新人导演说的?

雎:多做少想。

 

V:通过HiShorts!,希望或已经获得什么?

雎:希望在现场和这些年轻人一起交流。

 

 
 

 

去年也有参加过HiShorts!,也是做纪录片短片单元的复审评委。创始人王小曼有种金刚女强人的感觉,团队就几个女生,但是她们会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条,很职业化,在当下这种文化氛围下十分难得。我由衷敬佩她们。

 

短片的生存更难,甚至没有竞争力。可是它们不像长片那么敏感,在夹缝中求生,我觉得理应支持。看到那么多新鲜面孔,很兴奋。作为老一辈人能参与其中很欣慰,我们能坚持的是尽量让它活下去,多见到一点儿阳光。纪录短片不容易拍,因为拍长片,要做题材的探索,要钻研得更深,拍摄质量会有更高要求。短片反而难做,毕竟用七八分钟篇幅很难让观众进入一个情景,它对作者的要求很高。

 

从评委的角度来看,在那么多的短片中选择,谁得奖很难,它需要有一些整合因素,就像买彩票,概率极小,很多时候要靠运气决定,当然作品质量也很重要。无论如何,得奖对作者的鼓励还是很重要的,也能起到免费宣传的作用。如今,拍纪录片的年轻人资历尚浅,直觉和敏感度很重要。作者对事物的理解,能认识到七八分,拍出来可能只有四五分,这算不错了。所以说,对事物的认识涵盖了一个作者的素养和对美学的要求,以及对社会的认知等方方面面。要先有对事物的认识和探索,其次才是形式与表达的方法。

 

有的作者在为短片做深度调研时,可能还会延伸成一部长片,那么他对于题材的把握和认识程度应该也是不一样的。通常来说,我觉得纪录短片更像是为纪录长片所拍的样片,刚开始接触某件事物的感受,能够抓取到就很不容易。因为拍摄需要时间,各种条件可能没有具备,只能先找到人物、环境进行实践。纪录长片则需要更深入的调研,相当于写一篇硕士论文,要对你拍摄的主题有更宏观的视野。短片暂时不需要达到那个程度,但是它会给你更具灵动性和灵感性的形式。有些导演的长片就是由短片延伸出来的,甚至还能从纪录类型演变成其他类型。

 

 

大家平时更关注看剧情性质的内容,但是纪录短片早已无处不在,从内容到形式都很丰富,如抖音、快手、Facebook,上面很多内容都有可能是纪录片。我们观看一部纪录长片可能需要些时间,还要有浓厚的兴趣才值得花几个小时去看,普通受众可能更容易接受短视频。像李子柒这种网红,其实她的团队拍的也是伪纪录片或者就是纪录片,有的一期只是做吃喝,剪辑利落,完全度高,受众很多,在现实中又能达成利润。这在当下变得主流,所以短纪录片更训练人,更适用于这个时代。

 

 

 

V:你的评审标准是?你觉得一个好作品最重要的是?

赵:首先是作者的敏感度,语言的感觉,其次是题材、内容。每个人的评判标准不同,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可能会做出综合考量,比如在这个时代下什么样的纪录短片更值得去推广。

 

V:要保持前进,关键是?

赵:只要是在这个行业内都是职业的,除非你不在这个圈子,因为大家或多或少对影像、电影的认知还是比普通人多一些。不存在什么诀窍,还是要喜欢,用真心拍就会有好呈现和好结果。不需要多深刻的道理或多大的题材,身边的日常小事、真心实意的表述都会打动人。将自我本真和你的感受优雅地呈现出来,就是最好的诀窍。

 

V:对于电影史上的新浪潮,你有什么样的理解?

赵:“新浪潮电影”全世界都有,当本国的经济和文化到达一个程度时,就会有一些年轻人对传统电影手法进行突破性的反抗。每个时代可能都伴随着这样一些革命性的变化,我觉得这是一个图像真正泛滥的时代,人人都可以把图像当成一种消费品或者是自己去创造图像,既有它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时代永远是这么前进的。

 

V:近来有哪些新人,业内的新作品或新变化,让你感到惊喜?

赵:直播、抖音这样的形式,让我有点儿惊愕,我觉得我们固守的所谓电影语言,被时代颠覆得一塌糊涂,时代已经不需要,年轻人不想拍那种又臭又长的片子,年轻人就要用手机随便拍一拍,有时候你也会觉得很灵动、很生动。新设备、技术革命给时代的审美带来很深刻的变化,已经成为时代的主流。

 

V:有什么是别人对当时还是新人的你说过的,影响至深的? 

赵:前些年对我影响最大的还是王家卫导演,有一次我在香港见他,他跟我说无论你拍故事片也好,纪录片也好,图像是第一位的,你要先把画面拍好看。他所谓的“好看”不是简单的摄影意义的好看,我觉得他带有自己理念上对画面认识的好看,所以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他对我说的那句话的意义,我其实是特别注重画面的。虽然抖音的无数种画面也是他们对画面的另外一种不同,但我觉得我并不挑这种东西。虽然我也是做图像出身,但是王家卫导演让我肯定了一些东西。

 

V:有什么想对新人导演说的?

赵:如果想用纪录片发财就不要来,如果你爱好它,可以抱着一种必穷的目的让人生活得高兴一点儿,别抱着发财的目的在这个行业里。这是一个非常艰苦的职业。

 

V:通过HiShorts!,希望或已经获得什么?

赵:可以了解当下年轻人的动态、方式、方向,能看到学院教育的不足和偏颇,有很多倾向导向性,很多学生拍的片子不是题材雷同就是缺少创造性。看片对我来说既是休息,更是学习,我觉得年轻人要有新视野、新思考,我想看到年轻人闪光的东西。

 

 

对于动画行业来说,短片是对下一代导演人才的洞察。作为动画电影制作人,短片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我们很注重人才,HiShort!厦门短片展这样的电影节是我们发现、吸引、培养行业人才的方式。至于这一届影展中的最佳电影和优秀人才,我不得不先保留意见……因为我是评委,现在的影片还在评估当中,有许多作品还在提交中。

 

我认为动画短片的基本结构与剧情片的序列相同,先由一个角色开始,并为这个角色设置一个困境或者障碍。通常是一个外部障碍和一个内部/情感障碍。然后导演有六到十分钟的时间来解决内部问题,进而解决外部问题。剧情片是由若干个这样的序列组成的,当它们组合在一起时,就会讲述一个更大的故事。业界公认,如果你能拍好短片,你就有拍好剧情片的敏锐度。它们对技巧的要求都是一样的——故事、设计、音乐、剪辑、喜剧和用心程度。

 

短片其实很难盈利,这就限制了除了最大的电影公司之外的任何一部短片的预算。有人曾经试图为动画短片建立一个家,但至今都没有一个能够成功的……它们作为年轻导演的一张名片,仍然是至关重要的。

 

嗯,所以在电影节上获得成功是开启动画导演生涯的最佳途径。没有什么方法比善变的观众通过电影节爱上一个导演的作品更可信的了,所以这也许是一个年轻的动画导演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在如今的短片创作的内核上,我看到的往往是喜剧类型的缺失。很多短片都是黑暗或悲伤的主题,在我看来,这些主题更容易投射到观众的心里。但是,让观众关心并笑对一个角色,才能够真正区分出什么才是最好的电影。因此,我建议年轻的动画导演们应该多关注喜剧和情感。

 

 

我个人最喜欢的动画电影是《料理鼠王》和《钢铁巨人》,它们都出自布拉德·伯德之手。我也喜欢《谁陷害了兔子罗杰》,然后是《玩具总动员》《机器人总动员》和《龙猫》。这些都是我经常回顾的经典动画电影。好吧,没有人比皮克斯在故事方面做得更出色的了,没有人在角色设计和风格上比迪士尼动画做得更出色了。我也是《小黄人》系列的超级粉丝,因为他们很懂得如何娱乐当今世界的观众。其实,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是一个超级动画迷,而我更喜欢看漫画,并非特定的电影。

 

 

V:你的评审标准是?你觉得一个好作品最重要的是?

克:我首先要寻找的是电影的情感冲击力,然后再看基本结构:设计、节奏和动画风格,看它们是如何完成的。最重要的部分总是情绪,我是否能在最后感知到什么。

 

V:要保持前进,关键是?

克:我认为秘诀在于了解你的故事、你的角色,以及了解他们如何才能最好地与观众交流。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与观众建立联系,所以在影片制作过程中要意识到观众的存在,这一点儿至关重要。

 

V:对于电影史上的新浪潮,你有什么样的理解?

克:好吧,我已经经历了新的“新浪潮”,这让我有种我已经老了的感觉,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说法毫无道理。在今天的语境下,它是关于你们这一代电影人的,你们拥有最新的技术手段,而且成本比前几代人更低,意味着你们比过去更容易尝试探索和突破界限,这是有关于如何以创造性的方式灵活转换并承担风险的新浪潮。

 

V:近来有哪些新人,业内的新作品或新变化,让你感到惊喜?

克:光线影业在为行业培养新人方面做得很好,《哪吒》《大鱼海棠》《姜子牙》这些动画都在突破传统界限,创造出一种从传统和当代元素中提炼出来的新的动画风格。

 

V:有什么是别人对当时还是新人的你说过的,影响至深的? 

克:如前所述,布拉德·伯德是我的英雄。我很幸运能和阿伦·华纳(《怪物史莱克》)和肯·邓肯(《钢铁巨人》)一起工作,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比起任何人,乔治·卢卡斯都更重要,因为是他的创造——《星球大战》把我拉进了电影行业。

 

V:有什么想对新人导演说的?

克:保持专注和有勇气。你们成功所需要的工具与资源,比之前的任何一代电影人都更容易获取,然而承诺、爱心与创造的喜悦,这些将带着你前进。

 

V:通过HiShorts!,希望或已经获得什么?

克:我希望能走入每部作品,希望能被影片带着走,从此刻起进入到比我自己的生活更大、更紧迫或更有意义的事情中去。我想得到诸如此类的升华性的体验。

 

 

 

电影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越来越多的电影从业者,对文本的关注很多,渴望一个好故事,或是值得讲述的情感,会对他们在创作上有一定启发和直接影响。

 

从电影历史上来说,文学改编电影,重要的是意识和方向上的转变与再次生产,小说不仅是讲故事,还要一个具有基础方式的叙述语,这点和电影是一样的。如果要改编一篇小说,不仅要传递小说中的情节,也要对小说的语言进行影像化的重现。导演可以有自己的表述方式,会发明或融合一种新的镜头语言,来展示小说中的情景。我觉得文学改编电影可以仅仅是导演提供的一种难以描述,却又值得讲述的情绪,甚至是一个场景的状态,导演从这一点开始去重新讲述他们自己对小说的理解。

 

大部分电影都有一个相应的可以依靠的坚实文本,这个文本跟文学的关系是极大的。举例来说,姜文的《邪不压正》能将当时的时代氛围还原得很好,因为张北海的小说《侠隐》根本不是武侠小说,里面有很多没有武侠气质的情节,就是算账,看当时北平一个居民的生活,一天要花多少钱,他要把这点存款安排到生活当中,看着好像没有什么意思,但是在文本中又有重要位置给到这样一些生活化、细节的描绘。《邪不压正》显然也讥嘲了这些,包括对李天然心态的描绘,因为这跟传统武侠小说还是不太一样,有属于江湖文化的讲述方式。

 

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之间的对比也很有意思,长篇小说通常要落实传统一点儿,哪怕带有一点儿先锋气质,可能要给人物一个命运的终结,或者讲述命运的一部分,但是短篇小说不一样,只是中间这样一个场景,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短篇小说就是一个晶体,有着很多面,每个面都可以去进入和解读,可以具有空间这样一个物理上的晶体,这跟短篇小说更像,能激发出来更多的想象力。相对于长篇小说,它的整个结构方式最重要。

 

 

电影跟小说有多相似?不是特别相似,比如《一条安达鲁狗》这种电影,就是实验电影短片。现在的短篇小说也有多种形式,不以人物为核心叙事,而以物来阐述,法国小说都会有这样的意识或者情节去讲述。长篇小说也有一点先锋探索,无论它是一种先锋的讲述,还是剧情的叙述,都需一个相对完整的结构。短篇小说更自由,没有拘束。

 

这个新时代,因为融合大家对信息的变化和转化,反而会影响到文本生产的不同和展示方式的不同。我觉得在今天已经很难像19世纪那样去写伟大的鸿篇巨著了,那些可以吞噬掉海底杂草和小鱼的海底巨兽般的长篇小说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今天要以最短、最快的方式解决最多的问题,我觉得这是大家的一个诉求。

 

 

 

V:你的评审标准是?你觉得一个好作品最重要的是?

班:语言风格,无论是影像语言风格,还是写作上的文字语言风格,语言成熟的,就是想得比较清楚的叙述版,是先决条件。

 

V:要保持前进,关键是?

班:诀窍就是不要受之前的影响。我没有这种想法,写作的事我都没有弄明白,能力特别有限。如果是自己的作品,可以跟我研究版权,但是我不会去做编剧。编剧是一个技术工种,是有基本门槛的,我没有兴趣,也没有学过,所以我不会去操作它。

 

V:对于电影史上的新浪潮,你有什么样的理解?

班:日本也有新浪潮,法国也有新浪潮。一提到新浪潮,我想到的肯定是戈达尔、特吕弗。我特别喜欢《四百击》,觉得那个小孩特别感人,能够触动到我。

 

V:近来有哪些新人,业内的新作品或新变化,让你感到惊喜?

班:以前我不太了解电影节影展,现在的节展特别多。这就意味着,一个导演想要展示自己的作品,要比以前的渠道稍微多一点。如果是写小说,既可以在网络发表,也可以在期刊发表,渠道没那么单一,作品总会被大家看到,这点是越来越好。

 

V:有什么是别人对当时还是新人的你说过的,影响至深的? 

班:没有,写作路上通常都是比较孤独的。前辈好像不说什么话,很少以师长的身份正襟危坐去教导什么,就是正常的沟通聊天。我在别的采访中也讲过这个问题,我很少有被别人,或者一部作品改变整个人生思路,多年以来一直是这样。

 

V:有什么想对新人导演说的?

班:不要半途而废,要把自己的计划一个一个地规划好,先完成它,完成是第一重要的。

 

V:通过HiShorts!,希望或已经获得什么?

班:希望能看到突破自身经验之外的讲述,经常能看到青年电影人,在讲述自己的青春感受,这个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要仅仅只把它当成一种个体的能量或素材,而不是将整体进行那样的简单呈现。希望大家能有一些思维上的,与其他社会情感事件上的创新,不是完全单单自我的精神和表述。如果想走得更深入一点,不要仅仅依托于这个,只能把他的自身经验变成一种器官,变成一种感知世界的方式,而用这种器官去叙述,跟背后的经验,和故事并不紧密相关,我觉得这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文学和电影是两种不同的诉说方式,

但背后都要有相应的文本支撑,

要做到心中有数,

要能说服更多人,引发共情

 

随着影视工业的兴起,文学影视化已经成了一种潮流。影视创作者用他们的魔力,让越来越多的经典文学,在荧幕上被赋予了新的生命。但也有人质疑,在文学改编的过程中,有些魔力似乎在过渡中消失了。

 

班宇

 

沈阳人,小说作者。作品见于《收获》《当代》《十月》等刊。著有小说集《冬泳》《逍遥游》。

 

我们知道,所有的故事模型可能都大同小异,很多故事就是在莎翁剧或《圣经》里参照出来的,在社会新闻里都可以感受到那些故事,但是每个人的讲述办法是不同的。

 

比如一个人如果丢了手机,可能有一千种拍他丢手机的办法,是否能在讲述过程中展现出他对这件事的思考和新理念,是我比较重视的。

 

这次作为Hishorts厦门短片展的剧情复审评委,我对新导演还是挺期待的。一方面是我特别希望看到那种非长片式的短片表达,也就是说他的整个剧本、拍摄就是为了短片这件事,就是用短片的容量去讲这个故事,而不是期待着在短片中展示拍摄技术,或者期待着以后能把它拉成一部长片。

 

我在乎的就是将短片做成短片这件事——有什么是长片做不到,只有短片才能做到的。我还会关注青年作者所表达的议题性内容,包括自身的经验,对社会上一些新问题的反映,想看到他们是如何去感受、接触这个世界的。还有,他们如何将一个故事讲出新意,我会在意讲述手段。

 

我会在乎他们如何处理自己的经验,好的处理一定不是那种直白地将故事告诉观众,而是如何以一种全新、自我的方式告诉给观众。

 

 

因为我本身是个小说作者,我仍然觉得影像作品中的文本性是年轻创作者们还需要再提升一点儿的,我不太喜欢一部电影完全靠影像表现,虽然我知道他们的表达可能是一种情绪化的影像的传递。

 

但是对于我来说,不论什么样的镜头呈现,其背后都要有相应的文本支撑,这个文本的支撑也许不一定非要落到纸面上,但是导演要做到心中有数,就是每个镜头都应该是认真思考过的,包括它的逻辑性,不仅要能把自己说服,而且要能说服更多人,引发共情。

 

我因为写小说、读小说较多,看剧本时会有天生弱势的感觉,我真的很难还原一个场景出来,我不把这个场景做一个详细的描述,那几个人对话,他们的发生对我来说是不可信任的。

 

我看一些剧本会觉得稍微有一点儿干,因为你知道小说是有一个自己的运转逻辑和流程的,我可能给读者讲的也不多,还是很干的几句话,但是这是我的一个设置,我可能整篇就是采用这样的一种叙述口吻,或者我就是让你对这几个人物的对话稍微有一点儿困惑,然后再一点点把信息和知识给到一个位置,这就是小说的方式。剧本的大部分情景,可能只是存在于编剧和导演的头脑中。对于我来说,我虽然看剧本会觉得特别干,但是最后通过演员的表演能产生一些生动感,我会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写。

 

由于之前参加过几个电影节的创投项目,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有些剧本写得很精彩,可是拍成电影,你会觉得呈现是不足的。有的剧本没写出什么,但是拍出来的每一个镜头你觉得都是对的。这就很麻烦,创投的时候只能看见剧本,并不能掌握到导演到底拥有什么样的控制力和影像风格。因为我只能根据文本来判断,其实这样并不完全准确。

 

我平时也会关注到一些文学改编的电影,比如这些年在国内比较火的东野圭吾的影视改编,我看的印象比较深的是《嫌疑人X的现身》日本版,我觉得它的展示不如小说,从本片中我发觉往往会出现这样一种问题,在一个看似比较缜密、环环相扣的小说中,影视改编往往没有那么强烈的质感,它会把每一个东西说得太清楚了,少了一点儿回味。

 

最好的影视改编,可能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改编,毕竟是两种不同的描述方式。张艺谋的《活着》改得特别大胆,他其实只拍了原著的前半段,我觉得到那儿恰到好处,并且又加入了皮影戏,质感一下子全都出来了。余华老师的小说可能才七八万字,电影可能就拍了这么三四万字的内容,没有完全遵循原著。

 

 

我认为做影视改编,创作者一定要有自己的取舍,或者说是修订和改变,可能不完全按照文本的信息来。比如小说中可以展示大量的心理活动,但是你在电影中不可能去展示心中的丰富想法,不可能通过演员的表演来展露,也不可能硬生生地加一个旁白,你可能真的需要一些新的形式来辅助,毕竟这是两套不同系统的语言。

 

如果影视比较成功,大家也会重新去认识那个文本,这对于文学创作来说特别好。姜文导演的《让子弹飞》改编自马识图的小说,他的小说其实写得挺简单,但是姜文的改编就很大刀阔斧,各种元素都融进来,跟小说特别不一样,但是整个故事讲得依然很好。《鬼子来了》也是,小说文本其实可能没有那么丰富,整个故事也比较简短,但是影像的呈现我觉得太好了,演得也好。

 

我再详细地举一个例子,格雷厄姆·格林的《安静的美国人》是我比较认真读过的,它也被改编成了电影。小说是黑色电影的质感,但是它呈现了非常多的异域元素,因为小说是在越南作为推行,战争背景又是当时越南的高台教等宗教的混杂局面。可是电影化之后的呈现就稍微单薄了点,只是根据故事线来推进。其实也是很好的呈现方式,可是没有我看小说时的那种满足感,我还是更倾向于文字一点。

 

不过我会乐于看见喜欢的小说被改编成影视作品,我认为这是别人对我喜欢的那篇小说的另一种解读,我想看见别人怎么理解和解释这篇小说。我自己有一套逻辑,别人也有一套逻辑,我们相互之间在每一个镜头里面会产生一点儿碰撞,这个特别有趣。

 

 

我最初写那些小说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这些,我其实不擅长去写那些强情节的故事,会让我对写作不太满足,我更多的是想捕捉一些时刻或者是某一种情绪,或者说是某些时刻里面一连串的情绪起伏,可能那些买我版权的人也是被这种起伏的情绪所感染,也许他们想展现的是这些。他相当于把这个故重新讲了一遍,跟原著的关系不大,但是通过这种成功的改编,大家也会去追原著。不管是文学创作者还是影像创作者,都能从原著和改编的缝隙中去找到自己存在、实施的方式,这一点儿特别好。

 

可能故事性强、偏视觉化的文学,就会适合改编成电影。比方说英国作家格雷厄姆·格林,他有一批小说都是间谍小说,属于消遣小说。这种就很好改编,我读小说的时候,就会想象它是黑色电影那种呈现的质感,角色们很酷,大家穿西服、戴礼帽,其实背后做着一些优雅的丑陋勾当。因为情节好看,就很容易被改编成电影。特别文学化的就难,比如说威廉·福克纳、罗伯托·博拉尼奥等人的作品,在影像的呈现上就没有太多的办法,毕竟这是两种不同的诉说方式,不同的语言,可能电影更综合一些。

 

文学有一部分事情和感觉是只有文学能做到,而电影做不到的,也有一部分是电影能做到,而文学做不到的。

 

通常何时、在哪里读书:

在我自己家里的一个小工作间,我在那里读书。

 

月阅读量:

八到十本。

 

偏爱的书类型:

严肃小说居多。

 

最近在看的一本书:

塞巴尔德的《奥斯特利茨》。

 

最近看完的一部电影:

参加HiShorts!看到的短片《然》《拼车》和《以树之名》是我喜欢的三部。看的院线片是《风平浪静》。

 

看过最多遍的电影:

《七武士》。

 

如何选书?觉得一本好书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会知道哪些出版社出的书跟我的阅读趣味相似,他们出版新书我就会关注。另外一种情况是朋友推荐

 

如果去到孤岛,只能带一本书,会带哪一本?

托马斯·曼的《魔山》。

 

向《视相Variety》读者推荐一部文学改编电影:

《撒旦探戈》。它的影像呈现跟文本风格是最一致的,作者和导演贝拉·塔尔两人的气质都特别对,能把这本小说用这种方式改出来,很难得,也很有灵感。

 

 

 

我与HiShorts!的前身Hisff有过很多奇妙的缘分,但是都是“擦肩而过”,今年终于有幸被原班人马邀请来深度参与到短片节的评审工作当中,非常期待即将见证的所有优秀作品。

 

聊聊今年我所评审的MV单元板块,简单来讲,它的特别之处在于,MV是一种把音乐具象化的表达。许多参与MV创作的都是音乐人本身,我很能理解那种感觉:在创作音乐的时候脑海中已经有一个确定场景和视觉感受,这个时候很希望那些画面可以得到实现。近期看到比较喜欢的作品是Anima(Thom Yorke)、Animation(Young Juvenel Youth)、Cellophone(FKA Twgis),在此也一并推荐给大家。

 

在创作经历中,曾经影响过我的音乐电影是《弗兰克》(2014)。戴着一个大头套的弗兰克,为沙发上一根翘起的毛线写歌,他的乐队奇怪、神经又可爱,他们从不在乎创作以外的事。我很希望自己也和音乐伙伴来一次封闭式创作,希望对所有事物都能保持敏感,哪怕只是一根毛线。

 

关于短片与长片的区别,我想,它们的核心与本质都是一样的。如果一定要说不同,我自己的理解是,短片更容易突出创意概念性,长片更突出叙事完整性。当然也会有客观条件的局限。拿《三十禁》来说,这是我去年发布的纪录概念短片,是我直接参与创作和制作的第一部作品,它的创作过程被我总结为“随性”。

 

《三十禁》的诞生来自我30岁时的流浪,我开着车和两个伙伴,带着音乐设备和绘画创作去了26个城市。车开到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就地“摆摊”展演,有时是校园,有时是路边、海边、废弃的火车,有时有许多路人,有时就我自己,一切都充满随机性。拍摄更是无计划和无设计的,一半都是手机拍。在路上的9个月之后,我们的素材堆砌成“海”,非常零散——画质、颜色、构图、内容,每次都不一样。在决定要制作《三十禁》的时候,最大的挑战是怎么将又长又多又随机的东西做出大量的筛选。最先确定的是自己最想表达的那些,然后再去搭建它的结构与方向。假设将《三十禁》现有的短片变为长片,我反而觉得不会比短片更有趣。所以我理解的“基石”一定是来自创作者表达的内容本身,并不是短片与长片的关系。

 

 

至于长片比短片受瞩目,我觉得“受瞩目”这件事情还是看个人,只是我们从主流的接受和消费习惯来看,长片的占比的确更多一些。

 

在这个领域,刚入行的新人如果有幸可以收获一些成就(奖项),当然是一个字:爽!但是注意了,小心在未来被它“绑架”了……双脚着地才能飞得更高。总之,期待见证今年入选的音乐短片作品,我们HiShorts!上见!

 

 

V:你的评审标准是?你觉得一个好作品最重要的是?

李:我的评审标准是能够被它吸引,我对好作品的理解是:我想思考它,最好能思考一段时间。

 

V:要保持前进,关键是?

李:我想保持前进的诀窍是压力,足够产生动力但不至于“置于死地”的那种压力。

 

V:对于电影史上的新浪潮,你有什么样的理解?

李:特别酷,新浪潮看起来仿佛有种灵光乍泄的感觉,我不会把它们当成剧情片看,更像是在看一个艺术展览,每个打破常规的叙事节奏,或者叙事画面,都会引发自己的一些新思路,以及打开对待人事物的多个角度理解。

 

V:近来有哪些新人,业内的新作品或新变化,让你感到惊喜?

李:《乐队的夏天》里的Hyper Slash,一看到就很想和他们一起“战斗到最后”。还有就是Mandarin,羡慕他们的音乐能力,不过更期待他们接下来的新作品。哦,还有杨笠、李雪琴。

 

V:有什么是别人对当时还是新人的你说过的,影响至深的? 

李:“霄云 ,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来自2009年的歌迷。“霄云, 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来自2020年的曾经2009年的那个歌迷。

 

V:有什么想对新人导演说的?

李:相信自己所热爱的,保护好它,实现它。

 

V:通过HiShorts!,希望或已经获得什么?

李:希望我和《三十禁》可以遇见更多的同类,然后一起玩。

 

 

监制:MissD

编辑:亓冠奇

摄影:晓忍

编辑助理:赵雪杉、魏晓倩

鸣谢:刘彤


新媒体编辑:沈挽冬

设计:霍老爷

 

 

 

 

 

 

 

 

HiShorts! 厦门短片周是国内规模最大、内容最丰富、最具品牌公信力的短片节展品牌,以“国际化、年轻化、中国美”为特色,在厦门市影视产业发展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的指导下,HiShorts! 成功在厦门思明区、同安区、翔安区落地2届,活动包含竞赛、展映、论坛、市场、成长、社交6大板块,成为每年金鸡之后厦门最具吸引力的全国性青年电影文化活动。

经过4年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HiShorts! 探索出一套适合短片竞赛的评审体系:每年征集来自70多个国家、2400部以上短片,内容辐射剧情、纪录、动画、实验、商业、MV六大单元;当代艺术家徐冰出任艺术顾问、韩国导演李沧东、张律、奥斯卡最佳美术指导叶锦添、《方形》导演Ruben Ostlund、导演李少红、张杨、章明、郑大圣、香港作家陈冠中先后担纲终审,公平公正公开的评审制度得到了业界认可,成为2020豆瓣电影官方唯一合作影展,财新传媒社长胡舒立出席活动现场。

自诞生以来 HiShorts! 始终积极探索勇于创新,力求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开风气之先:连续两年完成了最大规模的短片线下展映,在厦门放映150部短片,20部左右长片,13场映后交流和12场跨界论坛等,在全国已经连续举办了各类展映活动超过800场,并开创性地将跑步、音乐、读书会等形式引入电影节,2020年更是启动了全国最大规模的音乐影像放映,并设有政府晚宴、导演酒会、星光红毯、颁奖典礼等丰富的大型活动,策展理念先锋前卫,内容丰富、跨界多元,吸引了国内电影、纪录片、动画、音乐、文学、艺术、学界、媒体等各行业领袖。

下一个10年,HiShorts! 将致力于探索出一条青年影人的可持续发展之路,并在不远的将来将HiShorts! 打造成为“有态度,有调性,有追求,有远见”的内容平台,以在影像媒介领域探索中国传统美学的当代复兴,引领未来青年文化新趋势。

 

- The End -